大概还有个姊妹篇。本文不叫大概。
隔在远远乡:https://moumoumoubing.lofter.com/post/1d816b0b_11bf23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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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火影的工作不好做,幸亏六代目有个能干的辅助官。
卡卡西躺在树上躲懒偷闲,替怕麻烦的鹿丸看云,让爱看云的鹿丸帮他批文件。
树底下拉拉扯扯跑过来两个孩子,八九岁的少年,不一样的发色,两张同样红彤彤的脸。
这个时间,忍者学校的孩子早就放了学。
卡卡西悄无声息翻了个身,偷窥的一脸坦然。
稍高些的那个一把拉过还想往前跑的同伴摁在树上,力气大的树干带动树叶颤了几颤,叶梢扫在卡卡西脸上,有些痒。
也许是撞疼了,被摁在树上的孩子小声抽泣起来。唬地摁着人的慌里慌张撒了手,懊恼的说话都打了磕巴,“我…我…我只不过…只不过想和你说几句话,你跑什么?”
“我就是不想听你说话才跑的。”
孩子急了,“你连我要说什么都不知道,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想听了!”
哭着的孩子理所当然的,“我就是知道才不想听。”
说着又要跑,另一个赶忙跟在后面追。
“我是要告诉你你才是我的初恋。”
“我不信,你昨天还说隔壁班的班花是你的初恋。”
听的出来追人的孩子有些跳脚,跑着的气息都不匀了,“只有第一次喜欢的人才是初恋,我第一次就喜欢你,现在还喜欢你,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初恋!”
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远了,卡卡西呆在树上后知后觉震惊起来。
他知道为人师表,的确不该偷听孩子之间的告白。可他不得不讶异于这些孩子的早熟与坦率。
他不由自主的拿自己这一辈与之比较起来。
从七岁开始喜欢琳的带土,和不知道几岁开始喜欢带土的卡卡西。
都欠了对方一句终其一生也再难出口的喜欢。
卡卡西一跃跳下树,挑了一条不易被人发现的小路回家。
所有人的初恋一辈子都只有一次,却少有人一次初恋就是一辈子。
他算一个,带土算一个。
可唯有他,一辈子这么长。
02.
家还是那个家,自父亲去世之后他一个人住了几十年。
厨房的壁橱上放着小樱送的果酱,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放着他给帕克他们准备的八种口味的狗粮,阳台从角落起放着一排佐助外出带回的观赏用小番茄,烟灰缸下面压着鸣人一脸肉痛割爱的一乐优惠券。
还有衣柜里每年增加一件的绿色紧身衣,书架上整整齐齐排列的亲热天堂,沙发边那个木遁做出的雕花躺椅,和床头上稳稳当当立着的两面相框。
所有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。
唯独缺了最重要的一样。
归属感。
没有家人的家,再熟悉也只是住熟了的客栈。
卡卡西从狗粮底下摸出几张信纸,平整的铺在桌上。
脚边烧着一个火盆,每写完一份就封好烧掉。
写给父亲的,写给老师的,写给琳的。
还有写给阿斯玛,自来也大人的。
写着写着就觉得要写的真是多,掰着指头算有没有写漏的。
漏了带土,他却不知道写什么。
提笔又落下,雪白的信纸被点出无数个小点,像原本无人踏足的雪地被留下鞋印,无数人走过,没有一个人留下。
脏了的信纸揉成团,被丢进塞满纸团的纸篓后弹了出来。
又铺开一张,满满一张纸上全是留白,只在正中写着两句话。
——带土,你好吗?
——我很好,只是你不在。
火盆里的火已经熄了。
这没来得及烧的信,不知道还能不能寄的出去。
03.
班总是要上的。
鹿丸不会天天纵容六代目偷懒。
卡卡西愁眉苦脸的往办公桌后一坐,一山又比一山高的文件差点淹了他。
耷拉着眼皮翻开一本,写着已阅。
再翻开一本,还是已阅。
运指如飞,满桌的文件有大半都是批过的。等人来一般走,身边的城墙塌了三面。
鹿丸头也不抬的坐在一边,“六代目大人,剩下的真的是要火影亲自批阅的。”
声音里怎么听都透着股无奈,惹得卡卡西没有丝毫愧疚的笑了起来。
工作量减半再减半,下班的时候,竟然比平常早了许多。
一乐的老板不在,也没有别的客人,只有小姑娘一个人站在灶台前面。
听见门帘被撩起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来,眼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。
卡卡西愣了一下,眼睛扫过姑娘系在臂上的白布默默坐了下来。
其实姑娘已经不是姑娘了,结了婚,嫁了人,还生了个极可爱的孩子。
看见他还会脸红,可眼角也不知何时爬上了细纹。
姑娘拿了菜单走过来,也不递给他,微微笑了笑就问,“火影大人还是老样子?”
卡卡西点了点头。然后想了想,还是问了一句老板还好吗。
姑娘煮面的背影一怔,说一切都好,就是伤心极了。
卡卡西没在说话,吃了碗深秋夜里热气腾腾的面。
姑娘已经不再是那个姑娘,结了婚,嫁了人,生了个极可爱的孩子,如今,又丧了母。
卡卡西手套外的半指刚捧过烫人的热碗,被店面外刮过的冷风一吹,隐隐觉得麻木起来。
老板今天不在,明天也会在的;明天不在,后天也会在的。伤心极了,总有一天会慢慢退却的。
可还能感到这样的伤心是件多好的事啊。
世上快乐之事犹未可知的甚多,伤心之事却是过一件少一件。
得而复失,再历死别。
像他,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痛彻心扉和伤心欲绝了。
04.
鸣人出任务回来了。
精神饱满,毫发未伤。
不像以前。
以前出的任务多简单啊,从D到B,不是锄草就是捉猫。
可鸣人总能被锄草的刀割到手,被逃跑的猫挠到脸。
现在除了一身尘土和异国的水汽,什么也带不回来。
卡卡西觉得欣慰,又有点寂寞。
他日日待在村子,甚至都算不准四战过去了多少年。
找了小樱去看老年痴呆,忙得乱转的小樱看着他叹了好大一口气,亲自动手把他从医院赶了出来。
“老师,你这不是病,不能治,就算是病,我也治不了。”
卡卡西揉着一头白毛自顾伤怀。
学生大了,脾气又臭又硬。
翅膀硬了,飞得又高又稳。
他却成了老不死的,还得活着被压榨劳动力。
桌子被拍的“嘭嘭”响,卡卡西回过神来就看见满天都是文件在飞。
鸣人毫无自觉,咧着嘴笑的又蠢又萌。
怀里的照片露着角,还让他猜自己给他带了什么。
卡卡西慈师心肠,一万分的配合,指着门口大叫佐助,趁鸣人着忙回头的时候一把把照片抽了出来。
照片上是一位腰背挺直的老奶奶,打眼一看就知道身板硬朗。旁边放着的甜点碟,摞了足足十几个那么高。
卡卡西“噗嗤”一声就乐了。
鸣人瘪着嘴在一旁抱怨,“卡卡西老师,我专门带了礼物回来你怎么能骗我呢?害我白开心了!”
卡卡西眼睛里的泪花打转,笑的肠子都快打了结,“我可没骗你,佐助和你同一天回村,你现在去村口,估计……”
话没说完,人已经没影了。
这点倒是没变,一听见佐助,像听见牙的赤丸,听见烤肉的丁次,听见红豆糕的老奶奶。
卡卡西低头又看着照片笑,观众不在场演员就是不敬业,哪有这么壮硕的老奶奶?
05.
佐助回了村。
可佐助依旧要当个浪子。
仿佛没有什么能牵绊住他的脚步,纵使结婚生子,也不能。
除了鸣人。
这次回来,便是为了七代目的继任大典。
卡卡西辞了职,这个承载着许多人梦想的位子他还能当三天。
劝他不要这么早卸任的人很多,对他的决定什么都没有说的也有几个。
小樱上上下下准备了几个卷轴的药瓶给他,小到头疼脑热,大到镇定止痛,好像他不是要外出游历,而是要出征杀敌。
怕是医院都要给她搬空了。
卡卡西全接下了,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说。
三天过后又过了三天,他拿出衣柜里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一齐塞进小樱的卷轴,把小番茄搬进火影办公室,再给所有的家具盖上一层白布,悄悄地走了。
没告诉任何人。
没留一句话。
没有归期,也不知道去哪儿。
走出村外五里地,也没见人来送他。
卡卡西扶一扶额上的护额摇了摇头,想起给他送药那天自己唯一的女学生通红的眼眶。
人家低着头不想让他看,他也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。只是恍惚想着,到底多少年没见过这孩子哭了。
06.
旅途的第一站,就是鸣人拿回照片的甜品店。
点了一样慢慢吃了,多喝了几杯现磨的苦咖啡。
他可不是带土嗜甜如命,吃不出每样各尝一遍,喜欢的多尝几遍这样的成绩。
村子里这个人留下的痕迹太少。
战后更是连慰灵碑上的名字都抹了。
他习惯了日日都要去哪儿站一会儿,即使后来知道了之前的十八年算是白站,也没觉得白站了生气。
否则那如同钝刀子剌人一样的十八年,他能撑过去几个?
现在他还想站,却站无可站了。
只有一张几十年前的照片,照片上的人还是黑眸黑发的少年。
于是他不得不出来。
那个人的痕迹,村外的比村内的多,年长的比年幼的多,留给陌生人的比留给他的多。
他一一搜集起来,像小时候没兴趣参加的捉迷藏。
可他却忘了,捉迷藏这种游戏,只有找不见才好玩。
卡卡西无奈叹气,他是顶着天才的头衔长大的,他也确实是个天才。
他这个天才一生从没输给同一个人第二次,只有带土是个例外。
带土活着的时候他找不着,现如今死了,他仍旧还是找不着。
天才了一辈子,临老才发现在捉迷藏上没有天赋。
可见他小的时候比现在更有自知之明。
07.
游戏失败了没关系。
眼前的路不知通向何方,总不会让人无趣。
卡卡西一路从没考虑过换个装扮,顶着上忍的行头,木叶的护额,还有特殊的银发和直直遮到眼睛的面罩招摇过市。
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的样子。
一路来跟踪尾随的人挺多,不费什么功夫就能甩掉。
可不要命一样直接动手的却是第一次见。
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比他的学生大不了几岁。
眼睛里的恨意却浓的让人心惊。
才仅仅二十年的生命,不知要几岁开始被仇恨浸泡着,才能长成现在的样子。
卡卡西知道,自己作为木叶的六代目火影有名,可作为四战BOSS宇智波带土的竹马更有名。
人的恨意是会转移的,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来找哪一个。
他不准备伤人,年轻人却卯足了劲要他的命。
手上杀招叠起,嘴上也不饶人。
“当年冷血的卡卡西也开始心慈手软了吗?你杀我父亲的时候可是都没眨一下眼睛!”
知道是他暗部时候欠的债,卡卡西不禁松了口气。
不欲在浪费时间,下一秒手里剑就抵上了年轻人的咽喉。
年轻人双目赤红,痛恨自己大仇未报就要命丧黄泉,抓紧时间说出了最后的诅咒。
“我诅咒你,诅咒你到了地狱也不得安宁!”
然后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慢慢直起身,竟然笑了。
卡卡西的确高兴。
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让他欢欣的祝福。
他在怎么不舍得,带土是四战战犯的事实也毋庸置疑。无数人因他丧命。
天堂那种地方,怕是轮回几世也上不去。
刚巧他也是。
所以地狱好啊,带土没精分之前就窜上串下的,精分之后更是日天日地,闲不住的。
如何能得安宁?
卡卡西噙着笑优哉游哉转身走了,目瞪口呆的年轻人颇有些不知所措在后头喊,“你今天不杀了我,我还会来找你报仇的!”
卡卡西置若罔闻。
要他说,这份仇早就报了。
他孑然一身行在这繁杂尘世,如若不是腰间系有一绳执在七班之手,恐怕早就是浮萍一簇,幽魂一缕。
人走阳关道,鬼渡奈何桥。
他不过借道而已。
08.
偶尔,好运也会降临。
在一个头次听说的边陲小国,卡卡西又一次发现了带土的踪迹。
限时比赛的优胜第一名,那个在他看来实在理解不能的螺旋面具俨然是常胜将军。
卡卡西好奇的走进店面,询问店员到底是什么甜品引着带土欲罢不能。
店员摆摆手说他们是和食店,端上来一盘让他食指大动的碳烤秋刀鱼。
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。
他以为带土这辈子最不能放弃的就是身为甜党的尊严。
原来凡事皆有例外。他也可以。
卡卡西突然就在舌尖尝出一点甜来,仿佛烤鱼的炭火升起的是蜂蜜。
吃完了鱼,下了满满一碗饭。
没花多长时间。
卡卡西招来店员,问他自己参赛能得第几名。
店员哈哈一笑,“您是头次来吧,我们店里的比赛呀,比的可不是一条,是十条。”
十条咸咸的秋刀鱼,不是十块甜甜的红豆糕。卡卡西愕然不已,不明白外面荣誉墙上数次连霸的人是害了什么毛病。
人精分也就算了,味觉也要跟着凑热闹不成?
别说是甜癌晚期,就是他,也做不到一次消灭十条秋刀鱼。
非齁死不可。
卡卡西莫名觉得喉咙发紧,赶忙灌了一大杯水救急。
店员见状给他又添了一杯。
“那个得了第一名的笨蛋是我的…朋友,我可以买走他的照片吗?一张就行。”
店员叫来了老板,老板是个好人。
不仅没让他买,还把所有的照片全都送给了他。
卡卡西把照片收好继续往前,连日来密布的乌云终于散了,好一个风和日丽。
09.
入冬了。
卡卡西已离村很久了。
他之前还期待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,能在哪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碰见佐助也说不定。
结果佐助还没碰见,鸣人寄的照片到了。
卡卡西和惯例充当快递的帕克站在一起看。他站在地上,帕克站在他头上。
是两张婴儿的照片,照片背后写着博人和佐良娜。
长开了的孩子粉嘟嘟的一团,金发蓝眼和黑发黑眸,和他们的父亲一模一样。
尤其是佐良娜的一双眼睛,黑黝黝的,像极了一串葡萄上缀在最下面的那一颗。
卡卡西头皮发麻,“帕克,你抓的太用力了。”
帕克赶紧松爪,“抱歉,我只是太激动了。”
天上有雪飘下来,也不能让帕克不要那么激动。
帕克跳到卡卡西肩上挂住,侧头看了看卡卡西难得笑成慈祥的祖母的脸,有些感叹。
“孩子都有孩子了,你却好像一点也没变。”
卡卡西慢悠悠收好照片,没让它们沾到一点雪。
“大概是占了相貌的便宜吧。”
因此,即便是霜雪满头,也沾染不出一根华发。可他哪里是不曾变老,只不过是与人生背道而驰,提前老了许多年。
卡卡西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,伸出手指试图去接飘扬而下的雪花。
小小的雪花一落在指尖上,立马就被体温融化了,留下一滴水,冰凉。
他突然想起带土临死之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,说卡卡西,不要太早过来。
10.
他答应了。
卡卡西收回那只接雪的手捂在胸前,独自站在这不知何地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茫然和委屈。
卡卡西没有早早的过去,带土却迟迟的不肯离开。